一直以來對於台灣北部適不適合種植蘇鐵心中還是有一點懷疑,總覺得蘇鐵喜歡陽光普照的氣候,像龍舌蘭一樣,稍微少一點日照就會越養越大棵,這不是頭好壯壯,而是徒長了。記得有一次把一棵剛冒出新葉的非洲蘇鐵從桃園帶上台北準備交貨,沒想到在台北放了一個星期後,剛長出的葉子竟然比其他的葉子高出兩倍,變成一枝獨秀,當時真不知道該怎麼交給客人才好。
然而,早在多年前就耳聞在北台灣有ㄧ位神秘的蘇鐵達人,雖身處天無三日晴的天龍之國,卻也專注於栽種各種蘇鐵,而且還種了滿山滿谷。幾年下來,有關他的傳聞不知已經聽過多少版本,「他在新北有座山,山上全都種蘇鐵。」、「他早上去逛園子,園子還走不到一半天就黑了。」、「他收藏和飼養的稀有動物比原生地還多。」、「非洲蘇鐵可以種到自己能配種繁殖的在國內只有他。」等等。神話般的描述感覺好遙遠,但同是在鬼島北部地區又覺得好近。有關這位蘇鐵達人的介紹最接近「人類」的版本,應該是田尾萬里園余老闆口中的描述吧,雖然他喝茶也會醉,但醉後吐真言。
去過或是認識萬里園的花友應該都知道,萬里園大概是國內販售蘇鐵植物最多的地方,在萬里園幾乎到處都是稀有珍貴的蘇鐵,不論是非洲藍鐵、澳洲藍鐵,還是錦斑均勻的美洲鐵和亞洲鐵,萬里園裡應有盡有。但其實萬里園最早是不玩蘇鐵的,主要是以栽培沙漠玫瑰為主。最早把萬里園余老闆推入蘇鐵這個大坑,並且把大量私人收藏的蘇鐵移交到萬里園的,正是這位神秘的蘇鐵達人。既然神話已經在凡間找到線索,我就直接稱呼這位「蘇鐵大神」-陳先生吧。
隱身國家公園旁 栽種蘇鐵逾30年
陳先生屬狗,唸國中時開始玩植物,高中時期開始接觸蘇鐵類和裸子植物,算算至今已超過30年。即使本身所從事的是台灣與日本間的藥材買賣與貿易,但天生就愛拈花惹草及照顧小動物的他,過去曾在八里一帶經營釣蝦場並投資錦鯉養殖場,後來因為八里左岸的開發,將養殖與栽種的基地遷移到現在的新北三芝,門前是新北著名觀光景點「三板橋」,後方緊臨陽明山國家公園,清溪環繞,早晚溫差大,半日雲霧繚繞,如果不是親自造訪很難想像這裡與台北蛋黃區僅相距不到一小時車程。
巨型蘇鐵林立山野 彷彿置身原產地
「我種蘇鐵和其他人比較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一般人都喜歡盆植美美的養在溫室,而我都放養在戶外讓它長滿青苔。」陳先生提到。事實上,這裡的蘇鐵不僅是露養在戶外、種類多、稀有,高度動輒超過兩層樓高,而且葉冠直徑大於三四十公分的比比皆是,走在園區彷彿置身在非洲原始森林,也像是來到了侏羅紀公園。坦白說,由於園中的植物物種太稀有,大多是我第一次見到,雖然陳先生很詳細的介紹了每一株的名稱與特色,我最後還是只能統稱它們為「稀有植物」,實在是記不住這些珍貴物種的名稱,只知道除了比較熟悉的非洲蘇鐵外,還有一些來自澳洲北方神秘小島以及中部非洲。
趁這個機會我也請教了陳先生「北台灣像這裡適合蘇鐵生長嗎?會不會日照不夠?」。
「蘇鐵生長的環境大都是早晚溫差大,乾季和雨季非常明顯⋯⋯」,早年陳先生和太太去南非蘇鐵原生地遊歷,那裡有半年非常乾旱,半年都是雨季。至於日照,「像在這個園子,因為早晚溫差較大,太陽出來後水氣蒸發,到處都霧濛濛的看不到太陽,連樹幹都長滿青苔了,即使枯枝落葉看起來不是那麼完美,但還是能長得又高又大。」
我看到這裡栽種的蘇鐵幾乎都用手指頭大小的石頭當成介質,不禁好奇的問「這裡的蘇鐵都用全石礫當介質嗎?」。
「其實不是的,那只是表面舖石罷了。但我使用的介質都很簡單,直接用陽明山土混合碳化稻殼來使用。」陳先生回答。由於蘇鐵喜愛稍微偏鹼性的土壤,加了碳化稻殼可以避免介質變酸,還能驅蟲防菌。
「實生的蘇鐵由於底下會長出肥大的蘿蔔根,在盆植時,我大多使用較高較深的盆,但這裡的盆似乎都比較寬大?」我問到。
陳先生笑笑說,「我之前在非洲看到的蘇鐵幾乎都長在石礫區或岩石斜坡上,那些地方根本沒有很深的土。蘇鐵靠蘿蔔根鑽進岩縫中來穩住身軀,再發展出細根來吸收養分,通常植株展葉有多廣,根在地底的分佈就有多廣,所以盆植時都用較大的盆,盆底再墊高接地氣⋯⋯」,他接著提到「一般用高盆是為了把蘿蔔根養漂亮一點,但現在進口蘇鐵幾乎都要去根,蘿蔔根都已經切掉。」
「那是不是不要買實生蘇鐵,直接選側芽會不會比較好,反正本來就沒有蘿蔔根?」我追著問。
「其實沒差,只是要注意側芽的切口不要太大。不然就是要等已經發根的側芽比較安全。」他強調。
兩座小溫室分別栽種蘇鐵及雨林植物
儘管這裏的植物幾乎都是露養在山林間,陳先生還是在此蓋了兩間小溫室,一間裡頭整齊明亮,架子上都是個體較小的蘇鐵,尤其都以南非蘇鐵為主,像是Encephalartos latifrons、Encephalartos horridus、Encephalartos lehmannii,以及個人認為可以拿來當成鎮園之寶的Encephalartos hirsutus。這棵hirsutus非常漂亮,葉冠直徑至少有40公分粗,毛毛的葉片短而茂盛,身價少說也有七位數。似乎在整個園區裡要找到葉冠直徑15公分以下的個體只有在這個溫室裡能看到,但數量不多。畢竟對於偏愛較大型個體的陳先生來說,已經回不去了。
而另一間小溫室門打開則呈現完全不同的生態環境,半遮蔭且潮濕,地板上甚至滿佈青苔非常濕滑,裡頭滿滿都是雨林和觀葉植物。可惜我對雨林植物一翹不通完全沒有概念,就算眼前看到的是寶,我也當它是草。不過陳先生特別介紹了擺在最裡頭的一株巨大的蕨類植物,並強調它是來自南極的物種。「哇,南極耶!那不就長在冰上?」我心裡頓時出現這樣的疑問,只是當場不敢問怕被當成白痴。
珍稀動物收藏不比植物遜色
前面提到過陳先生喜愛小動物,過去還花幾百萬養蝦、養錦鯉,現在在園區中央的大小水池裡還能看到不少漂亮的錦鯉在小池中悠遊。在園子裡還有幾條大狼狗,其中一條神似非洲土狼的老狗一路黏著我,彷彿遇到生命中的第二春。這些,都是我認為園中比較「正常」的寵物。
「正常」在這個園區裡絕對不會是主角,在這裡,陳先生的最愛幾乎清一色都是爬蟲類以及稀有魚種,其中包括三隻名列世界第二大象龜的亞達伯拉象龜以及稀有的蛇蜥。「現在已經少很多了,大部分都捐給動物園。」陳先生有點無奈地說,畢竟一個人要照顧那麼多動植物是件不容易的事。陳先生很熱心地帶著我詳細導覽園中的動物收藏,其中絕大部分都ㄧ動也不動,動最多的就是象龜,其他的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死是活,更別想要記住它們冗長又饒舌的名字了,只能拍拍照分享。
堅守最愛 始終如一
在植栽這條路上,每個人喜好不同,接觸到的植物也不同。有的人半途脫坑,有的則轉而收藏不同的物種。植物界的物種何其多,怎麼收都收不完,往往越到後來越容易感到空虛,意志堅強的人也只是屢敗屢戰。真正能走到最後並且能在裡頭找到樂趣的,往往是對植物的喜好有特定目標,而且能始終如一的人。我深信陳先生對蘇鐵以及裸子植物的喜愛一定會一直持續下去,他在這方面的鑽研與投入,足以讓「蘇鐵大神」受到蘇鐵愛好者追隨與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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